“残疾绣娘”潘小红 “绣”出扶贫扶志路

　　甘肃农民网4月27日讯 （记者 毛婧雯） 她是人们眼中颇具传奇色彩的“残疾绣娘”，她是20多年如一日带领残疾姐妹、贫困群众创业致富的“潘老师”，她就是肃南县画艺手工艺品扶贫车间里走出的“带贫典型”，以传承裕固族文化为己任的企业负责人——潘小红。

　　4月24日，记者跟随甘肃省决战决胜脱贫攻坚主题全媒体集中采访团走进肃南。穿上一袭亲手绣制的裕固族传统红衣，在落日余晖下，潘小红站在扶贫车间门口。秀丽的面容、颀长的身影，很难相信，她曾受过那样的磨难和心灵重创。

图为潘小红绣制刺绣作品。

　　不幸的童年

　　那是1976年，在祁连山半山，草原上的潘姓人家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。父亲看着睫毛翘翘、粉雕玉琢的女儿，爱怜地取了一个名字：“小红”。

　　小红长到两岁，一直都是周围孩子里最好看、最乖巧伶俐的。

　　可不幸悄无声息靠近，她不记得但却让她疼痛至今的梦魇来了：两岁的她，在烤火时掉进炉边的坑里。坑里堆放的是刚从炉子里腾出的炭渣。等放羊的爸爸妈妈回来时，她的小手已血肉模糊，嗓子也哭哑了。

　　后来的故事，总是伴着妈妈的眼泪、一次次地卖羊、去医院看病。做了几次手术，她当初被裹进烧伤皮肉里的手指才勉强露出来。年幼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，习惯于把左手掩住。但在周围人眼里，她依旧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。

　　一定是哪里错了。又仿佛是命运在说话：它给你的一切，你必须接住。8岁的她在自家牧场里放羊，一颗被羊从高处踢下的石头击中了潘小红。

　　原本是最最不该击中的地方，可偏偏是那里。头受了重击，小小的她疼得蹲了下来，然后捂住头往家的方向走。是姐姐第一个看到了她，慌忙跑过来搀住了她。等爸爸妈妈听见动静跑出来，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红已经话都说不清了……父母和闻讯赶来的亲人急忙把她送进了医院。

　　医生说，“孩子很可能醒不过来了。即便醒过来，也十有八九会变成植物人。”父母不敢相信，也不能相信。庆幸的是，手术很成功，小红醒了过来。但除了爸爸妈妈，她不认识周围的人，不会说话，也无法走路。她的身体没有知觉。

图为疫情期间，潘小红通过网络直播培训学员。（资料图）

　　哀伤又坚韧的父母没有被击倒，他们看着这个从死神手里抢回的女儿，心想但凡有一点希望，都一定要让她好起来。

　　家人到处借债。轮流照顾她。半年后，潘小红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，又过了半年，她终于能走路了。

　　劫后余生，潘小红的父母开始一点一点地教她说话。“妈——妈——”“爸——爸——”“羊——羔——”“草——场——”“太——阳——”“月——亮——”……一个词，潘小红从早念到晚，吃饭在念，走路在念，干活也在念。脑部受过的伤，使她记东西非常艰难。9岁，潘小红才背起书包去上学。因为很多话她都不会说，老师讲课，她经常听不懂。小伙伴们看她那样，都不敢和她玩，怕伤到她。

　　年幼的她孤独而要强，她抓住一切时间在学习。看着那么刻苦的她，老师都不忍心，时常劝她“休息一会儿再学”。

　　创业之初

　　为了给潘小红看病，家里好多年一直负债累累。初中毕业后，潘小红执意要出门打工，挣钱帮父母还债。

　　理发店、副食店、服装店……她尝试着找了很多工作，人家看她“那样”，都婉言拒绝了她。四处碰壁的潘小红决定自己开个小店。妈妈东拼西凑借来了3000元钱，帮她在县城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，卖碟片、磁带、VCD一类的东西。

　　小店生意清淡，潘小红总在琢磨怎么吸引顾客。裕固族女子有学习刺绣的传统，她自小从奶奶、妈妈那里学了很多刺绣、手工的技巧。闲暇时她就绣花，女孩儿出嫁戴的“头面”、荷包、小的绣片等。她从外地进了很多“材料包”，用珠子串制“平安果”“平安福”、纸巾盒、果盘等。来店的客人们看见剔透晶莹、栩栩如生的“平安果”“平安福”，赞叹之余都争相购买。

图为潘小红扶贫车间吸纳的员工“居家就业”，绣制裕固族民族服饰配件。

　　来她店里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，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好。也有人问，我能不能不买你的成品，我想买材料包自己回去做，你能不能教教我？热情的潘小红总是一口答应下来，耐心地教顾客方法。

　　买材料回去做的人越来越多。来的人里有待嫁的年轻姑娘，也有在县城里租房子照顾孩子上学的陪读妈妈。最多的，还是残疾的兄弟姐妹。有同样残疾的女孩儿问潘小红，“我能不能在你这儿进一些材料，回去做好，你给我发点手工费？”每每这时，她都仿佛看见了年幼的自己。她给那位姊妹给了很多材料包，说你回去做，做好了我帮你卖，挣的钱你都拿上。

　　同样遭遇着命运的不公，潘小红对这些残疾的兄弟姐妹总是比对别人更体贴，更爱护。她太能理解他们的难处了，她也太知道他们有多渴望能挣一份钱，找到生活的希望。

图为群众在扶贫车间绣制刺绣作品。

　　几年下来，不大的肃南县城，大多数残疾人都曾来到过潘小红的店里，潘小红教他们做手工串珠、丝网花；有绣花基础的女性，潘小红就试着让她们绣“头面”、荷包。正常人做一幅小作品手工费10元，潘小红给残疾姐妹20元。她知道她们做一样的事情，要比正常人付出更多的辛苦。

　　店开了快20年，潘小红一直没挣多少钱。有亲戚劝她，你这样不对，你把别人都教会了，你还怎么挣钱呢？再说你的钱都用来给别人发工资了，你怎么办呢？

　　潘小红不太在意自己赚了多少钱。小时候受了太多的苦，她反而对很多事情看淡了，她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事情，都比单纯的赚钱更重要，更需要她去做。

　　从学员到老师

　　2013年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山丹县残联邀请她去给当地的残疾人讲课，教他们做手工艺赚钱。之后，陆续有邻县的人社部门、残联邀请她去做培训。她自己也积极地参加各种培训班“充电”，掌握更多的技艺。

图为潘小红教残疾群众制作丝网花。

　　一次，潘小红去参加张掖市的一个手工制作学习班。那天由于天气原因，培训老师的车困在了高速上。学员们只好自己先开始试做。试做的材料正是潘小红熟悉的手工串珠。当潘小红在很短时间内就做好了一件作品时，组织学习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学员都“惊呆了”。第二节课学的是手工刺绣，拿着潘小红绣出的作品，工作人员高兴地当场邀请她，“下次培训来给大家当老师”。

　　逐渐地，来找潘小红培训的单位越来越多，从一年一两次到一年10多次。潘小红也在多次的交流和学习中认识了更多同行业的人，开始有单位找她批量做订单，她的业务范畴开始扩大。

　　从扶贫车间到残疾人的“心灵庇护所”

　　2016年，潘小红注册成立了肃南县画艺手工艺品有限责任公司，建成了300平方米的扶贫车间。车间吸纳就业人员58人，其中残疾人22名、建档立卡贫困户7人、低保户3人。“他们都很信任我，依赖我，所以我有责任把这个扶贫车间做得更好，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。”潘小红说。

图为2019年，潘小红的扶贫车间获得了“全省助残先进集体”的荣誉称号。

　　潘小红的扶贫车间里，有一位男“绣娘”——46岁的顾正华。顾正华是肃南县大河乡大滩村人。2013年，一场车祸让他差点瘫痪，几次手术治疗后，他终于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。为了治病，他卖光了所有的羊，老婆也和他离婚了。他在肃南县城租了一间房子，一边照顾孩子上学，一边收废品挣钱。2018年，村干部打电话给他，问他愿不愿意去参加县里组织的手工艺品培训班。他去了，在那里遇见了潘小红。省人社厅和省残联联合颁发给潘小红扶贫车间的“全省助残先进集体”奖牌。

　　潘小红先教顾正华学做丝网花，没想到，看起来粗粗拉拉的顾正华，做起手工来居然很有天分。极其耗费心力的钻石画，很多女同志都做不好，顾正华已经做了十几幅了，如今他已经成了车间的老员工。

顾振华在扶贫车间制作丝网花。

　　残疾人王小梅2014年就跟着潘小红一起做手工艺品了。在潘小红的指导下，王小梅的绣功现在非常好，更难得的是，她会把自己想象出的图案画在布上，然后绣下来。她设计的很多图案，时常让人惊叹不已，仿佛“神来之笔”。

图为王小梅介绍自己绣制的裕固族传统刺绣图案。

　　说起身边这些残疾的兄弟姐妹，潘小红的语调洋溢着发自内心的赞赏。她不仅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工作的场所，一条挣钱的途径。某种程度上，她的扶贫车间也是这些残疾人的心灵庇护所。他们在这儿找到了自己的价值，靠着还原和传承本民族的艺术文化，他们也找到了生命重新绽放华彩的途径。

图为2019年，潘小红的扶贫车间被省残联评选为残疾人先进集体。

　　很多年前，潘小红面对自己坎坷的前半生，也曾自卑、感叹，如今，她已经找到了和命运握手言和的底气，“我的儿子今年已经18岁了，我希望等他以后回想起来，会觉得他的妈妈不仅是一个残疾人，也是一个奋斗出了一片天地的人，我希望在他的眼里，妈妈也是让他值得骄傲的！”潘小红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