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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小小说】鸟鸣声声

来源:甘肃农民报 丨 作者:李义文 丨 2020-01-09 12:40 丨 浏览:编辑:马雪娟

  现在是第三天了,老根还是没有醒过来。

  病房里,小根看着枯瘦如柴的爹,禁不住流下了眼泪。老伴坐在床边,右手抓住老根干枯而又粗糙的手,左手不住地抹着眼泪。

  老根是在巡山的路上摔了一跤被发现后送到医院的。

  老根从部队复员后,被任命为岭子山大队支部书记。那时,各地纷纷开展垦荒造田运动。为争夺垦荒造田先进大队,老根带领全大队劳力上了岭子山,不分昼夜砍伐树木。不到一个月,翠绿的岭子山再也看不到一棵树,连树根也挖得精光。

  可就在树木被伐光的一个晚上,乌云如墨,暴雨如注,数小时不止。可怕的泥石流突然而至,吞没了住在山脚的两户人家。三天后,6人从泥石里挖出已无生命体征。老根跪在地上,抚摸着一张张熟悉的脸,心里悲痛不已,他痛哭道:“这是我造的孽呀!”

  第二天,老根背起镐头又上了岭子山。这次老根是要在山上栽树。

  大队里有人不理解,说老根疯了。老根对他们说:“你们还想死更多人吗?”

  有人告到乡里,说老根破坏垦荒造田大好形势。乡里来人调查,撤掉了老根在大队的职务。

  后来人们发现岭子山根本不适合种庄稼,于是岭子山成了一座荒山。老根不顾家里人反对,承包了岭子山。从此老根留在了岭子山。为了买树苗,老根不仅卖掉了值钱的家当,还找亲朋好友借钱落下一大笔债。妻子不满了,哭着骂他:“你还有没有这个家?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这个家!”

  年复一年,老根栽的树长粗长高了,岭子山又披上了绿装,山间又听到鸟声,又看到野兔狍子了。妻子也理解了老根,搬到山上照顾老根。

  岭子山绿了,老根却把山林交给了村集体。但他还是没有下山,义务当起护林员。

  老根年纪老了,长年在山上劳作,使他患上高压血、胃炎、关节炎等疾病。 儿子小根多次接他下山,都被他拒绝了。他说:“我离不开这里了。我死后把我葬在山上,让我永远陪着这些树,听听鸟儿鸣叫声。”

  突然,老伴感觉到老根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。她有点不相信自己。过了一会儿,老根的手指又动了一下,这次老伴真切地感受到了。老伴激动了,急切地唤着:“老根,老根。”

  突然,老根的眼睛睁开了。他那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,嘴巴动了动,好像要说什么。

  小根赶紧把头贴过去,侧着耳朵,他只听见老根从喉咙发出的一个音:“鸟……”

  小根糊涂了,“什么鸟?鸟……鸟什么?”

  老伴忽然醒悟似的说:“你爹是想听听鸟声。”

  “想听鸟声?”小根想了想说,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
  过了几分钟,小根匆匆回到病房。他按下手机音频按钮。顿时,几只鸟儿在病房里欢快地叫起来。

  老根的头轻轻地摇了摇,嘴巴又动了动。小根又把头贴过去,侧着耳朵,他听到的还是那句话:“鸟……”

  小根更糊涂了,这不就是鸟声吗?

  老伴好像明白了什么,问儿子:“你这鸟声是从哪儿录来的?”

  小根说:“医院后边树林里。”

  老伴说:“这也难怪,你爹是想听岭子山的鸟声啊!”

  小根驱车回到岭子山。一进山门,他立刻被各种鸟鸣声包围了。鸟儿们好像比赛似的都亮出最美的歌声欢迎着他。听着听着,他不禁眼睛湿润了,赶紧掏出了手机……

  病房里,小根轻轻地按下手机音频按钮。顿时,鸟鸣声像阳光一般倾泻下来。“叽叽叽”“喳喳喳”“啾啾啾”……

  鸟鸣声声中,老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……老根葬在了岭子山,陪伴他的不仅有葱茏的树木,清脆的鸟鸣声,还有他的儿子——护林员小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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